溫少辛再次醒來，一瞬間有些發懵，過了幾秒鐘，才反應過來是在運輸機的休息隔間裏。隔間位於貨艙和駕駛艙中間，空間非常小，只放得下一張一米寬的床，顧堯光平時太忙了就睡在這裏。

床頭的小櫃子上此時正放著他的古武D級證書，溫少辛慢慢坐起身，喜滋滋地拿起來，欣賞了片刻，“吧唧吧唧”給了兩個香吻。證書內部除了手寫的等級字母，倒和E級、F級的沒什麽不同，有點像學校嫌麻煩，偷懶批發的。

他看了看時間，已經深夜了，不知道堯光吃完飯了麽？

小心翼翼地伸了個懶腰，他慢吞吞穿上鞋子，往駕駛室走去。雖然傷被治好了，但疼痛只能靠時間來磨，估計得有段時間不能隨意地蹦蹦跳跳了。

“吃飯了麽？”他慢慢地爬到副駕駛上，癱著四肢，不動了。

顧堯光搖了搖頭，“回去再說。”說著，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，認命地給他系上安全帶。

“還有多長時間到家？”溫少辛從空間紐裏拿出一袋營養劑遞給他。

顧堯光叼住營養劑，吸了一大口，喉結上下動了動，吞咽了下去。這東西吃著挺方便，就是沒味道，寡淡的很。他伸手比了個時間，還有十分鐘到家。

溫少辛沒再吭聲，看著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，昏昏欲睡。

“醒醒，來！”溫少辛迷迷糊糊的，感覺有人在扒拉他，便迷瞪著，張開胳膊乖乖任對方施為，然後一瞬間的懸空，便被顧堯光一把甩在了背上，下意識摟緊了對方的脖頸上。

他暈乎乎的，好像聽到那人說，“今天是不是還要泡藥浴？”頓時一個機靈，醒了過來。對方似乎是被他的動作逗樂了，低聲笑了起來。

他不滿地用臉頰磨蹭著對方的脖頸，被對方怕癢地躲開了。

泡藥浴的感覺太詭異了，味道難聞還在其次，主要是那種猶如被細小的蟲子啃噬經脈的癢痛，讓人抓心撓肺，恨不得劈骨裂髓來結束這種折磨。

從記事起，他就定期泡著藥浴。剛開始是一天一泡，後來是一周一泡，現在是一個月一泡。雖然不同療程，藥材也不一樣，但帶來的讓人抓心撓肺的癢痛是一樣的。小時候身體耐受力差，癢痛更是成倍增加，每次泡進去，都生不如死，恨不得剝皮撓肉來止癢。

不是沒反抗過，但平時對他溫柔可親，無限縱容的爸爸，在那時卻像是變了個人，面目冷峻，無視他幼小微弱的掙紮，強硬地把他摁在浴桶裏，待他筋疲力盡、渾身是傷的泡完，就會神色傷痛地抱著他，好像看著他受苦，他比他還難受。

小時候不是沒討厭過爸爸，不過爸爸也沒多少時間陪他，每年都要出去幾次找藥材，一出去就要花費很長時間。爸爸出門的時候沒法帶著他，就會給他做很多有趣的小玩意，把他托付給鄰居顧家，由同是小孩子的顧堯光陪著玩。

雖然現在身體已經習慣了泡藥浴的感覺，藥材的效用也似乎在減弱，但小時候的陰影深入骨髓，還是讓他聞藥色變。

溫少辛使勁搖了搖頭頭，把那種深入腦海的難受記憶甩出腦袋。

看他醒了，顧堯光也沒把他放下來，把他下滑的身體往上顛了顛，溫少辛自覺地配合動作，胳膊摟著他的脖子，臀部上移，腿部夾緊他的腰。

停機坪距離溫家小院子不算遠，還沒走到門口，就聽到熟悉的爪子扒拉門的聲音，伴隨著“汪汪”“汪汪”的狗叫聲。

溫少辛心情一下子好多了，撐著顧堯光的肩頭，探頭看向越來越近的院門，突然問道：“哎，你早上餵西西了麽？”他才想起來，好像早上沒給自家寵物餵食啊，如果堯光也沒餵，不知道餓了一天的小東西會不會爆炸。

顧堯光抽著嘴角，點了點頭。

溫少辛對自己的不靠譜沒一點自知之明，堯光說餵了，他便就放心了，傻乎乎地沖著門叫道：“汪汪！汪汪！”回應他的是更急的撓門聲，及一連串的“汪汪”“汪嗚~”

也不知道哪裏戳到他的萌點了，他摟著顧堯光的脖子，一邊“汪汪”地學狗叫，一邊樂不可支的哈哈大笑起來，笑得東倒西歪的，險些一頭栽下去，幸得顧堯光眼疾手快，把他扯了回來。

顧堯光：“……”

溫少辛擦了擦眼淚，齜牙咧嘴道：“身上好疼啊！連笑都不敢放開動作了。”

顧堯光面無表情地把他放到地上，“……哦。”站在他面前，拿出鑰匙，伸手打開了門。

一只甩著大尾巴，白毛長腿的大狗猛地撲了出來，“汪汪”大叫著往他倆身上砸，溫少辛在顧堯光身後，開心地招呼它：“西西！”大狗更興奮了，尾巴搖的幾乎出現了重影，上躥下跳，“嗚嗚”地想越過顧堯光，撲倒小主人，卻被顧堯光一把抓住了項圈，拖到了狗食盆前。

“便當！”顧堯光快速道。

溫少辛瞬間心領神會，從空間紐裏拿出便當來，在大狗面前繞了一圈，遞給顧堯光，惹得西西瞪大了眼睛，一臉委屈，“汪嗚~汪嗚~”地想跳起來從他手中奪食。

顧堯光：“……”

顧堯光把便當倒進食盆裏，大狗便不再圍著他倆打轉，搖著尾巴，專心地吃著溫爸爸做的便當。

西西是一只長相略奇怪的流浪狗，耳朵奇尖，似狼。據鄰居說，當年還是小萌新的西西，途徑此處，遇到了還是幼崽的溫少辛，被吃不下東西的溫少辛施舍了一頓溫爸爸做的兒童便當，從此驚為天人，愛上了那個滋味，死乞白賴、撒嬌賣萌地跟著溫少辛討吃的。溫爸爸驅趕多次無效，最終收留了它。

多年來，溫少辛吃肉，它跟著吃肉，溫少辛喝湯，它還跟著吃肉，對外邊的一切妖艷賤貨都不屑一顧，唯獨對溫爸爸的手藝情有獨鐘。

太晚了，西西也不鬧騰，吃完飯，舔幹凈食盆，和小主人“汪嗚~”打了個招呼，就顛顛去前院安睡，那裏有它最愛的狗窩，溫爸爸出品，必屬精品。

爸爸每次離開，都會把藥浴的藥材配好，只要煮好了就能用。

回到後院，溫少辛先把便當拿出來讓顧堯光吃，然後打開加熱器，煮藥材。沒一會兒，不大的院子裏充滿了苦澀的藥味。

小院子座落於尼蒂星球的貧民區，前院是做小賣部生意的，貨物都是些玩具、模型、糖果類的雜貨，大部分都是溫爸爸自制的，也有他出遠門帶回來的貨，平時只下午和晚上開門營業，由他和溫少辛輪流照看著接單，顧堯光幫忙送貨。後院是溫家父子居住，隔壁就是顧堯光家。

貧民區距離貨運站不遠，占地很廣，早期也是人口密集的居住區。後來尼蒂星球開發，有錢的都搬到了新的開發區，之後賺了錢的又陸陸續續走了不少，留下的都是沒錢、沒希望的。這裏簡陋破舊的房屋不少，但實際住戶卻不多，大多都是初來尼蒂星球落戶的租客，少數是原有住戶。顧堯光家的房子就是他家發跡前的老宅，溫少辛家的是租的。

據鄰居說，當年溫爸爸帶著兒子初來乍到，途徑此處，兩歲的小少辛在顧家門口被巡邏的城管機器人迷了眼，移不動腳，撲上去抱著就啃。機器人不傷害幼崽，哇哇大叫的掙紮不休，引得眾鄰居出來看戲。傻爸爸看兒子喜歡，就手急腳快地抓住掙紮欲跑的機器人，討兒子歡心。可機器人不傷害幼崽，不代表它會放過成年人的啊。小機器人懲罰的悄無聲息，溫爸爸猝不及防下，被電的面目焦黑，痙攣昏迷，小少辛嚇得抱著爸爸，哇哇直哭。眾人搖頭嘆氣，一個昏迷的單身爸爸帶著奶娃娃，也不容易，就把溫爸爸和小少辛就近送到顧家醫治。後來溫爸爸就在顧家隔壁租了房子，開了個小賣部，養家糊口。

將藥水倒在爸爸特制的浴桶裏，溫少辛脫光衣服，捏著鼻子跳了進去，將脖子以下都埋在藥水裏。煮的滾燙的藥水沒一會兒就起了效果，久違的癢痛密密麻麻襲來，特別是今天受傷的肩關節、肘關節、踝關節以及腹部，又癢又痛，如蟻噬骨，溫少辛下意識伸手去撓，卻被旁邊的顧堯光一把抓住了雙手，“別動！”

溫少辛皺著眉頭，微微顫抖，“癢！”說話的瞬間，豆大的汗珠就從額頭滑落，落入藥水裏。

顧堯光不為所動，一手牽制著他的雙手，一手拿著毛巾給他擦汗。“再忍一會兒就好了，今天受傷了，藥水在修覆你的傷。”

溫少辛驚訝道：“不是已經用醫療艙治好了麽？”他臉皮被熱氣蒸的通紅，此時瞪大了眼睛，像個好奇的紅皮猴子。說著話，他的眼睛微微一閃，一只手極快速地掙脫顧堯光的牽制，向腹部伸去。

顧堯光木著臉，疾速抓住了他逃脫成功的一只手，鎮壓了蠢蠢欲動的另一只，握在手心裏，搖了搖：“不要妄圖轉移我的註意力，哪裏癢，我給你撓。”

溫少辛有點臉紅，不過他的臉本來就被蒸的通紅，也看不出來，小聲嘟嘟囔囔道：“腹、腹部，還、還有腳踝！”

顧堯光道：“你別動啊！”說著，便松了手，彎下腰，向溫少辛腹部摸索。藥水是深棕色的，把水下遮得嚴嚴實實的，顧堯光也摸不準，只好說：“看不清楚，哪裏癢，你就把我的手放哪裏，我給你撓，省的你沒輕沒重的……”

溫少辛早就癢的不行了，也沒等他說完話，便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。被熱水浸泡的皮膚猛地碰到帶著涼意的手，他不禁打了個機靈，顫了一下。

好在雖然是隔靴搔癢，但撓了之後還是感覺好了很多。

溫少辛微咪著眼睛，舒服地輕嘆了口氣。沒一會兒肩部也癢了起來，他拉著顧堯光的手，“這裏，這裏癢……再過來點，這裏……等等，還有這裏……”

顧堯光木著臉，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那個一臉享受的小屁孩，指哪打哪，機械地動著……

泡了半個小時候，身上的暗傷就好了七七八八，抓心撓肺的癢痛感也減弱了不少。顧堯光把加熱器裏剩餘的藥水倒進浴桶裏，讓他一個人泡著，自己去了廚房裏做飯。溫少辛還沒吃飯呢，他還能吃點。

溫家什麽都有，顧堯光從冷凍櫃裏拿了高湯出來，煮沸。然後另一個鍋燒水燙菜，下面條。沒一會兒兩大碗高湯青菜面出鍋了。

顧堯光沖著浴室道：“飯好了！你泡完出來吃吧，我回家洗個澡，一會兒再來。”

溫少辛正在浴室裏沖澡，已經快結束了，忙喊道：“你先吃，我快好了，吃完你在這兒洗！”說完就拿了浴巾，隨便擦了擦身體，套上衣服，出了浴室。

“你等會兒洗完就睡吧，一會兒我自己收拾。”顧堯光明天還要早起上班，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。溫少辛考了D級證，暫時不用再去古武館了。在爸爸回來前，還有很長的假期可以用來偷懶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汪星人的求蹭日常~

西西搖著尾巴，撒著小嬌：“汪汪，汪嗚~”

少辛癱在地上，伸著倆爪，拉長音調，慢悠悠地：“汪嗚……~”

堯光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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